记者不是先知,但记者不能无知
2020-03-14 16:51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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引言:有的人做了一辈子记者,没说过一句真话

今天刷屏的是一个女记者,虽然是国社的,但恕我孤陋寡闻,之前还真没注意过这个名字。

说来惭愧,至今我也还是个记者,还是那种非主流媒体、天天写正能量文章的记者,最伤心的是,我名不经传。不像廖大名记那样,坐在高堂之上侃侃而谈。

记得读书的时候,授课的老师说了一句让我一辈子难忘的话:“有的人做了一辈子记者,没说过一句真话。”

2000年前后,我有幸进入某省报,在一位前辈手下做记者。这位前辈曾是南方周末前总编江艺平的老师。

他给我说过这样一个故事:在1976年,广东S市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。S市有3个小年轻,平时就游手好闲,吊儿郎当,故意找藉口不参加上山下乡。有一天,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喝酒,喝着喝着喝醉了,烟头没有熄灭,把垫在屁股下的报纸点燃了。最要命的是,当年的报纸都有伟大领袖的照片,印有照片的报纸被烧了一半,伟大领袖的半边头像烧没了。

这还了得!路过的群众马上报告了革委会,当时就把这3个人抓了起来。革委会连夜召开紧急会议,一致决定,根据这3个人平时的表现,他们这次行为是故意的、有预谋的、是为了发泄对社会的不满,是现行反革命的行为,必须枪毙才能平民愤。

案情明了,快审快判,无论这3个小年轻怎么叫苦叫冤,也没有人肯相信他们的“狡辩”了。

这位前辈当时是省报S市记者站站长,他从革委会得到了这份材料。革委会领导要求他,必须马上整理材料写出报道,这是该市罕见的反革命典型。

这位前辈看完材料以后深感不妥,这几位小年轻出身工人之家,年纪都没有超过20岁,按理说不会对社会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仇恨。

他决心要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。好在当年记者的地位还是比较高的,他到市公安局调阅了全部审讯档案,查看了问询笔录,走访了报案人,还去3人的家庭和读过书的学校一一走访,最后亲自和3名年轻人面对面交谈。

由于S市革委会要求在公审之日见报,时间很紧。这位前辈只花了3天时间就完成初步的采访,心中对事情的基本情况已经有了结论。

那个年代通讯也不发达,平时发稿急的话是通过电报,不急的话通过邮寄。当时离公审的日子只有几天时间了,这位前辈打长途电话给报社分管领导汇报,并鲜明表达了自己的观点:“这3位年轻人罪不至死。”

报社分管领导听完电话以后,当即拍板,你把你所调查的材料写成内参,不要发电报也不要邮寄,通过当日的火车带过来。

这位前辈写了将近1万字的内参,装订成一本。他找到相熟的列车长,托他带回省城,打电话让报社的人过去拿。

这份内参很快就通过报社送到广东省委领导的桌上。广东省委专门就此召开了会议,展开了激烈的争辩,在当时特殊的环境下,几位小年轻的行为无疑是死罪。但最后一位领导说了一句话:“他们都还年轻,人头掉了就接不回去了。”

也就是这句话挽救了3位年轻人的生命,由于有了省委的结论,3人被判死缓。

再后来,“四人帮”倒台后,3人得到了平反,重新过上了普通老百姓的生活。

我问这位前辈:“在那个年代,为什么你还有胆量逆风而上?”

他没有正面回答我,而是说:“谁都逃不过大时代的局限,但作为记者,不能说真话的时候,我们应该尽量不说假话,哪怕是少说假话。”

那个年代新闻环境是怎么样,相信大家都清楚。时至今天,新闻舆论环境有了很大的进步。据说刚刚进入国社的记者,都会去北京房山接受集中培训。在那儿,他们都会被不断灌输一句话:“笔下有财产万千,笔下有人命关天,笔下有是非曲直,笔下有毁誉忠奸。”

我没有机会拜读廖大记者在疫情期间辛辛苦苦写的公开稿件500多篇、参考报道90多篇,但我希望,她说的至少不要全是假话。

记者不是先知,但记者也不能无知。廖大记者生活在当地,是高级记者,对发生在当地的事情难道充耳不闻?

美国电影《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》中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记者发布会,所有从伊拉克回来的美国大兵面对记者说的,都是言不由衷的假话。台下的记者自己并没有说谎,他们如实记录了受访者说的每一句话,甚至是每一个字,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真的。

媒体没有编造谎言,但是他们在传播谎言,在传播明知是谎言的谎言,为什么呢?因为谎言政治正确,因为受众爱听这些谎言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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